共同的经历、共同的命运、共同的理想,很自然地就把这些满肚子装着经世致用、治国安邦学问的失意者联系在一起。

东林书院后花园
当他们从政治的波峰上跌落到最低层、彻底地失去政治的话语权后,内心的万般痛苦,是可想而知的。失去官位的文人,最好的选择,或者说最好的角色转换,就是当一名传道授业、释疑解惑的导师和出经入史、著书立说的学者。因为在传统的中国文人看来:文章乃经国之大业、不朽之盛事,可以藏之名山、传之后人;做学问,甚至比从政更能体现自身的价值。因为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往往随着其人生的终结而终止,而学术却不同,即便是人死了,他的著作或文章仍然可以继续流传下去,甚至永远流传下去。虽然在从政与为学之间,一般文人显然更愿意选择从政,但是,一旦从政的路被阻,他们很快就能实现从政治到学术的角色转换,并能够从中获得某种精神优胜。何况,中国文化历来轻商鄙贾,政治上失去前途的人,最后的命运,除了著书立说和课徒讲学之外,似乎别无选择了。

东林书院院舍间有回廊相通
世道险恶,书院既可以规避政治风险,又可以治疗心灵的创伤,还可以通过课徒,培养几个得意门生,万一他们能够出相入将,也可以把自己未遂的风云之志以另一种形式来实现,获得政治生命再度延续的心灵快慰;还可以像王阳明一样,“借得梁山烟水寨,来买凤城春色”,在书院经过一段时间的卧薪尝胆,韬光养晦之后,东山再起;甚至还有更一般的动机,就是获得一张学术的入场券,可以在书院中与志同道合者探讨学术、交流思想,使辞官或罢官之后的生活进入另一种良性循环。对东林书院中的这一群人来说,情况似乎有所不同。他们其实并没有在政治上被击垮。虽然在朝廷中失去了话语权,但他们并不认为他们不能以别种方式重新获得话语权。因此,他们在东林书院的会聚,不是普通学者或教师的会聚,而是一种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的文人团体的集结。他们之所以被称为东林党,其原因也在此。

东林书院门厅及“东林精舍”门额。精舍即学舍
顾宪成曾经说,他生平最鄙视下列三种人:居官朝廷而志不在忠君报国,身为地方大吏而志不在关心民生,在野时只讲求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不关心国家大事。因此,东林书院坚决反对空谈,蔑视清议,崇尚实学。他们一方面探讨学术,切磋学问,一方面又裁量人物,讽议朝廷,品评时政,并且不断地以各种方式干预政治,比如,他们经常向统治者提出减轻徭役和澄清吏治的主张,引起朝野的震动。“风声雨声读书声,声声入耳;家事国事天下事,事事关心”,正是东林书院的真实写照。

依庸堂是东林学派学术领地的象征,堂名取依乎《中庸》之意。堂中有东林领袖顾宪成的名联:“风声雨声读书声,声声入耳;家事国事天下事,事事关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