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古代建筑装饰色彩的使用,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。建筑色彩的形成和发展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文化、政治、经济等诸多因素的影响,不同时代以不同的色彩为尊贵,它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的产物。我们的祖先以丰富的想象,赋予色彩以不同的含义,寄托各种思想感情,如把红色视为幸福、吉祥与喜庆之色;青绿色有长久、平和之意;白色为悲哀、贫穷之象征等等,这种色彩观念通过世代相传,以潜移默化的方式不断扩展并逐渐固定下来。古代人在色彩选择上具有明显的倾向性,喜欢原色系的红、黄、绿等比较强烈鲜明的颜色。在色彩构图与处理上独具匠心,受光处常用暖色,阴影中多用冷色,造成既丰富又不杂乱,既鲜明又有秩序的理想的视觉效果。如明清宫殿中用黄色琉璃瓦顶和朱红色屋身作为主色调,檐下阴影里用青绿色彩彩画略加点金,再衬以白色台基,台下再衬以深灰色的铺砖地面,各部分色块鲜明,对比强烈,明快和谐,建筑物更加显得瑰丽。

中国传统将红色视为幸福、吉祥和喜庆之色

受光处常用暖色,阴影中多用冷色造成对比中呈现和谐的视觉效果
历朝历代对色彩的使用也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规定:西周奴隶主阶层就把色彩作为“隆礼”的手段,“明贵贱、辨等级”,提出了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种正色,并以正色为尊;春秋时期帝王为了显示威严华贵,在宫殿建筑上开始使用专用的原色;西汉初萧何向刘邦提出“天子以四海为家,非为壮丽,无以重威”;《礼记》则记载有“楹:天子丹,诸侯黝,大夫苍”,等;宋代规定:“非宫室寺观,不得彩画栋宇及黔其梁柱窗户雕柱础”,可见当时色彩装饰的运用方面有种种的限制;明清两代建筑色彩的等级制度则更详细严格,《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》中规定了建筑各部的做法和装饰彩画的规则,所有的工程都必须严格遵守,不得逾越。

贴金匾额、描金窗棂和琉璃瓦,构成金黄色主色调

宋代规定,非宫室寺观,不得彩画栋宇及黔其梁柱窗户雕其柱础,此为宋代福州华林寺
中国建筑对于色彩也有着一个演变过程,即:早先以红为最尊贵色,早在西周和春秋时代,就有喜用红色的习惯,《礼记》中记载:“周人尚赤,大事敛用日出,戎事乘騵,牲用骍”[ “日出”为赤,“騵”指赤马,“骍”指赤色的祭牛。],在这种尚赤风气影响下,建筑色彩以红色为最高贵,周天子宫殿的柱、墙、台基等都涂成红色,红色成了王权和尊贵地位的象征。古代帝王赏赐给有大功或有权势的诸侯大臣的“九锡”之一就是“朱户”,即把住宅大门涂成红色以示荣耀。后来“朱门”也就成了贵族府邸和统治阶层的代称。自汉代起,重要建筑的木构部分,色彩都以红为基调,宫殿、官署、庙宇大都使用红墙,这种制度一直沿用到清代。所以,贯穿千年的崇尚红色的风习,在建筑色彩中占有重要地位,虽然后来色彩崇尚的观念发生了某些变化,红色的最尊贵地位被黄色所代替,但它仍是等级较高的色彩之一。

宫殿使用红墙,这种制度一直沿用到清代(北京故宫西路)

“朱门”渐渐成了贵族府邸和统治阶层的代称
那么是何原因尊崇红演变为尊崇黄呢?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核心之一的阴阳五行之说,以为世间万物皆由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种物质元素组成,并把色彩、季节、方位等与五行相匹配,即金为白色,居西;木为青色,居东;火为红色,居南;水为黑色,居北;土为黄色,居中。封建统治阶级为巩固其至高无上的地位,对五行中“土居中央”的说法颇为重视。东汉时由汉章帝刘坦钦定的《白虎通义》一书,在五行关系的论述中特别突出了土的地位和作用,书中这样写道:“木非土不生,火非土不荣,金非土不成,水非土不高。土扶微助衰,历成其道,故五行更正,亦须土也,王四季,居中央,不名时。”在这里,原是五行之一的土,却被提高为五行之首,成了一切物质元素中的主宰。由此作为土之象征的黄色在人们的心目中的地位便越来越高,社会崇尚黄色的观念便由此产生。

中国古代以为世间万物皆由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种物质元素组成,并把色彩,季节、方位等与五行相匹配,此为阴阳五行之说的用具之一八卦
自汉以来,五行中代表中央土的黄色一直受到统治阶级的重视,“黄,中也”(《太玄·太玄文》范望注),所谓“天下五方都是王土”,自唐代始黄色成为皇室专用色。据《野客丛书·禁用黄》载:“唐高祖武德初,用隋制,天子常服黄袍,遂士庶不得服,而服黄有禁自此始。”黄色为皇家权力和神圣的象征已成定论,以红色为至尊的观念得以改变。这一切,也使建筑色彩有了相应的变化:唐宋时期已大量使用黄色琉璃瓦屋顶,为重新调整各种色彩间的对比,檐下彩画的色调也由红转向青绿;到了明清时,建筑用色进一步制度化,规范化;黄成为最尊贵的颜色,其下依次为赤(红)、绿、青、蓝、黑、灰,白。皇宫、寺院用黄、红色调,绿、青、蓝等为王府、官邸之色,民舍只能用黑、灰、白等色。屋顶上琉璃颜色的使用原则也是相同的:明文规定,只有皇帝的宫室、陵墓建筑及奉旨敇建的祭坛庙宇才准使用黄色琉璃,亲王、郡王等皇亲国戚府邸只能用绿色,蓝、紫(青)等色为其他官吏所用。

此画中可看到,唐宋时期已大量使用黄色琉璃瓦屋顶。自唐代始黄色成为皇室专用色,天子常服黄袍,士庶不得服,画中黄服者为皇帝
当然,原则确定,还需要根据建筑的环境做一些与审美有关的变通,如皇家禁苑中虽然以黄瓦红墙为主,但在葱茏碧翠的林苑中,一色黄屋顶也太庄严肃穆了,于是不少屋顶用绿色琉璃瓦来“剪边”,有的改用宝蓝色瓦铺盖,用金黄色琉璃来“剪边”,使园林的建筑与环境和谐地融合了起来。

历代帝王庙是皇家坛庙,景德崇圣殿采用黄瓦
在建筑色彩等级化的情况下,各个地方建筑的色彩应用一方面遵循制度限制,另一方面也要受到不同建筑类型、不同地区民族、不同气候环境乃至不同宗教文化的影响。以江南园林为例,其建筑的色彩没有大红大绿,园内建筑从尺度大的厅堂、楼阁到较小的亭台、门廊,都是白色墙、青灰色屋顶,建筑周围的植物讲究四季常绿,鲜艳色彩的花树用得亦非常谨慎。与宫殿建筑相比,江南园林色彩不追求鲜明和强烈,而强调协调和平和,重在塑造一种自然、幽静的环境,这与古代江南文人的心境和追求是契合的。

江南园林色彩不追求艳丽和强烈,而强调协调、平和、素雅、清净的江南园林
(本文转自“话说古建筑”公众号,无商业用途)